朱家溍（左）和王世襄

朱家溍在萧山朱凤标故居石墙前

《父亲的声音》封面

　　他被称为故宫“国宝级的专家”。原故宫博物院院长单霁翔曾说，故宫博物院89年的历史，最值得骄傲的是拥有像朱家溍先生这样的大家。

　　而你可能不知道，杭州萧山，始终是朱家溍以及家人不忘的故土，一直以“萧山朱氏”为荣。而故宫最好的碑拓收藏，四分之一是萧山朱氏捐赠的。

　　近日，原故宫出版社副总编辑朱传荣回忆已故父亲朱家溍的新书《父亲的声音》面世，让我们一起走近朱家溍以及萧山朱家。记者 潘卓盈

　　他第一个恢复故宫宫殿原状陈列

　　今天的故宫，有不少是原状陈列，比如储秀宫、太和殿、坤宁宫、养心殿等，而第一个恢复故宫宫殿原状陈列的人，就是朱家溍。如果用某个领域来概括朱家溍先生的学识，是非常不全面的。从书画、碑帖、瓷器、戏曲、漆器，到建筑、家具、园冶等等，朱家溍均留下了极具价值的研究成果。他还精通京剧和昆曲，和梅葆玖同台演出《霸王别姬》，梅葆玖演虞姬，朱家溍演项羽。他八十多岁时唱《单刀会》里的关公，声如裂帛惊艳无数艺评家。

　　2014年9月30日，故宫博物院举办“欧斋墨缘——故宫藏萧山朱氏碑帖特展”，以纪念朱家溍诞辰100周年。来看一组数据，故宫博物院所藏“萧山朱氏碑帖”，主要源于朱家溍父亲朱文钧先生捐赠，共有一千余件，约占故宫院藏碑帖文物总数的3.6%。其中，一级文物56件，占故宫院藏碑帖一级文物的27.6%。“欧斋”，指的是嗜爱欧阳询书法的朱家溍父亲朱文钧，在得欧书之《九成宫醴泉铭》后，自署“欧斋”。也就是说，故宫最好的碑拓收藏，四分之一是萧山朱家捐赠的。

　　再来说说我们熟知的收藏大家王世襄，尤以明清家具见长，实际上，王世襄最早用来做研究的那批明式家具，就是朱家溍提供家藏实物供其拍摄研究。王世襄在《萧山朱氏旧藏珍贵家具纪略》里说：“本世纪（指20世纪）前期，北京以收藏家具著称的有：满洲红豆馆主溥西园（侗），定兴觯斋郭世五（葆昌），苍梧三秋阁关伯衡（冕钧），萧山翼庵朱幼平（文钧）等家。而收藏既富且精者，首推萧山朱氏。”

　　2003年，90岁的朱家溍平静仙逝，生前他为故宫服务了整整60年，他对女儿朱传荣说：“我不是一个专家，我是一个称职的博物馆工作者”。

　　不会说萧山话但一直以“萧山朱氏”为荣

　　尽管几代人都生于、长于北京，只会京腔，不会说萧山话，但杭州萧山，始终是朱家溍以及家人不忘的祖籍和故土，一生以“萧山朱氏”为荣。

　　朱家溍的学生、也是萧山人的浙江博物馆研究员王屹峰回忆：“他上世纪90年代受聘为萧山博物馆顾问，几乎每年都会回故乡，无偿为馆藏文物做鉴定。他听不懂的萧山话，常常会问我们，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啊？”

　　我问朱传荣，为什么每次捐赠都不留名，只冠以“萧山朱氏”？她回答：“那是家风，一个人走得再远，都不能忘本。”她理解父辈慷慨的捐赠：“家藏的艺术品或者文物，它不是财产，它体现的是人欣赏上的东西，是多少年来文化的精华，它不是你一个人或者一个家族私有的东西。”

　　寻踪

　　萧山朱氏的家藏哪里来？

　　“萧山相国”朱凤标

　　朱家溍是朱熹的第25世嫡孙，之前朱传荣到杭州做新书分享会，来了很多萧山朱姓读者，颇有点“大家族”见面会的感觉。一位年轻的男粉丝告诉我，他来自萧山新塘街道的朱家坛村，村里几百户人家，百分之七八十都是姓朱的，生活的都是朱熹后人，外人称“萧山朱氏”。

　　根据萧山朱氏宗谱，元朝末年，朱熹的七世孙朱寿，从江西婺源迁居到此，成了萧山朱氏的第一代。有意思的是，最早那里叫“金家坛”，但后来出了一个大人物朱凤标，曾任道光、咸丰、同治三朝的工、刑、户、兵、吏五部尚书，上书房总师傅、体仁阁大学士等职，时称“萧山相国”，村民倍感荣耀，“金家坛”也变成了“朱家坛”。

　　朱凤标是萧山朱氏落户北京的第一代人，去世后葬回萧山，谥号文端。朱家移居北京后，开始大量藏书。圆明园外围有座澄怀园，是专为南书房和上书房大臣设的寓所，俗称翰林花园，是清廷对汉臣的最高礼遇。朱凤标曾在澄怀园的近光楼中居住十余年，藏有大量图书，可惜后来这些图书和近光楼一道，因英法联军的圆明园之火化为灰烬。总之，朱凤标是萧山朱氏中兴的灵魂人物，也是朱氏走向故宫与收藏的奠基人。

　　朱文钧：

　　我去世后这份东西送给故宫

　　朱凤标的第四代孙朱文钧是中国近代著名的金石学家、收藏家，故宫博物院成立之初即被聘为专门委员，负责鉴定古代法书、绘画等。朱家溍就是朱文钧的儿子。

　　朱传荣曾在《百年斯文：文化世家访谈录》一书中，回忆自己的百年家族史。

　　爷爷朱文钧是家中长子，1902年作为中国第一批公费留学生就读英国牛津大学经济系，毕业归国后出任财政部盐务署署长。

　　那个时候，帝制结束，不少好东西都流到市面上来。朱家溍记得，小时候家里是普通家具，后来一处房子空下来，父亲买了一套红木家具布置，马上跟原来就不一样了。后来又陆陆续续买了一些精致的家具，每一件都称得上艺术品。

　　那时候市面上的东西太多了，只愁没钱，怎么办？那就拆东墙补西墙。为碑帖，朱文钧卖的书画与器物是最多的。他忍痛割让沈石田《吴江图》、文徵明《云山图》，换来《宋拓九成宫醴泉铭》，《宋拓云麾将军李思训碑》是卖了元人《静春堂诗双卷》才买到手的。也因此才成就了后来捐赠给故宫博物院那一批碑帖的规模与品质。

　　朱文钧去世后，1954年，遗孀张宪祗女士率领4个儿子将家藏文物捐给各家博物馆、研究所。朱文钧在世的时候，故宫博物院的马衡院长曾希望申请专款购买他的碑帖收藏，朱的回答是：“你放心，将来我去世之后，这一份东西送给故宫。”1954年，朱文钧已经去世了，马衡也去世了，“别人要不提这个，应该也可以不捐，但家里人仍然觉得说过的话得算数。既然我祖父答应过这件事，虽然他在世的时候没有来得及这么做，作为他的家人，把这事儿做了就是应该的。”朱传荣说。